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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都環境生態講座--勇氣.在山盡頭
演講內容分享 文/節錄於國家公園季刊2009.09 號

山的子民 山頂學習

山,好比台灣的屋脊。在高山峻嶺環抱下,台灣有著豐富的登山文化。從日治時期起,日人對台灣山岳之美的詠嘆與崇敬,留下了豐富山岳的資料,日後也燃起來台灣愛山者攀登百岳的興致。90 年代,台灣人登山足跡延伸至海外名嶽。自1992 年起,台灣人首次組隊攀登聖母峰,到2006 年為止,計有4 男1 女台灣人,成功站上地球最高點,為台灣登山史添增了彌足珍貴的一頁,也興起台灣人攀登國際巨峰的夢想。在那個年代,未熟稔海外攀登資訊的台灣登山家,容易將台灣登頂經驗,直接套用在條件不同的國際名嶽上,低估了山的變化,導致傷亡產生。登山,不僅是一門學問,更是一種修行。渺小的人類在廣袤天地間,如何找尋生存契機,如何實現自我,或許才是大自然以山為名,給予登山者最珍貴的啟示。

全新的登峰理想 啟動

2006 年,台灣企業歐都納公司舉辦尋找台灣探險家的活動,正式展開,廣邀台灣登山界的好手一起加入這場盛會。攀登世界七頂峰,不單是登山界的終極夢想,更是一場體力、耐力與毅力的考驗,參賽者必須通過體能、攀岩的重重關卡,以及通過面試及書面審查,才能再眾多參賽者中脫穎而出。體能選拔地點位於雪山,參賽者必須背負達體重三分之一的重量,單天攻上雪山主峰再下山;攀岩場地則選在北海岸龍洞。面試及書面審查則是要了解參賽者的基本英語能力以及登山理念,希望所選出的登峰好手都能抱持著謙遜虛心,而非冒險莽撞的莽夫。最後,由伍玉龍、江秀真、黃致豪及謝穎泝等六人脫穎而出,其中,伍玉龍曾在1993年攀登聖母峰,因為突發因素,他決定在海拔8300 公尺讓出登頂機會,當時未能實現的夢,16 年後再來完成;而江秀真於1995 年從北側成功攀登聖母峰,成為台灣攀登聖母峰的第一位女性;33 歲的黃致豪則是登山界新秀,當時還在美國攻讀博士的他,居然能在歷時這三年多的嚴峻挑戰中,還能顧及學業。這六位登山好手希望能代表台灣,登上七頂峰,也成為世界矚目的焦點。朝離天最近的聖境 前行2006 年8 月,七頂峰探險隊終於踏上了征途。

選擇歐洲第一高峰厄爾布魯斯峰為暖身的第一站。標高5642 冰雪的火山,難度不算高,很適合做為雪地訓練。但如果將之視為小試身手的一站,那就太輕忽了!探險隊攀登那年年初,就有11 位登山者罹難,而台灣登山隊進入山區時,傳來三名烏克蘭籍登山家遭遇雪崩,不幸罹難的消息,隊員們各個誠惶誠恐,帶著虔敬謹慎的心情,完成任務。

第二站來到海拔5895 的坦尚尼亞非洲第一高峰----吉力馬札羅山。從熱帶雨林到極地冰河,貫穿熱帶、亞熱帶、溫帶、寒帶到極地五大生態系統,她完美的火山錐體美得教人屏息,已被列入聯合國世界文化遺產。

2007 年,探險隊第三站的足跡來到南美洲,拜訪標高6962 公尺、也是國際熱門攀登路線的阿空加瓜山。原以為可以順利完成的行程,卻接連碰上考驗。先是因為其他隊員的簽證延遲,無法趕在原訂出發日1 月13 日攀登,而人在美國攻讀博士的黃致豪決定如期前往.完成獨攀南美洲第一高峰的任務。在黃致豪登頂時,阿空加瓜已進入攀登季末期,嚴峻氣候好比是山峰下的逐客令。2007 年1 月19 日,明知這時攀登極度危險,但探險隊其他隊員還是出發了。第一次嘗試攻頂,果真遭遇了近乎致命的暴風雪,隊員決定放棄下撤.途中體力耗盡的江秀真無法走回基地營,只能獨自留在海拔5500 的第二營帳篷裡兩天兩夜,等待回到基地營補給的伍玉龍大哥歸來,期間她甚至錄下了感言,寫下了遺書。雖然惡劣氣候宛如死神傍身,但探險隊員不輕言放棄,最後終於2 月3 日順利攻頂。

2007 年6 月,探險隊的第四座山----接近北極圈的北美洲第一高峰麥肯尼峰,極地氣候是挑戰海拔8000 公尺的登山家的必修之峰,到處是危機四伏的冰河裂隙。冰河裂隙是冰川的一部分,冰川上的冰層在緩慢的流動過程中,逐漸擠壓出大小不一的裂縫,有的是深不見底的裂隙,有的卻是突出冰壁。致命的是,新雪覆蓋了裂隙,看起來似是牢固的地面,但一踩下,就跌入無底深淵。攀登者在行進時除了得做足確保、還需要老天多多關照。江秀真就曾在麥肯尼峰跌入冰河裂隙中,所幸隊員對於繩隊行進與救援都非常熟悉,才能化險為夷。而黃致豪及其他隊員還在此地協助來自美國的盲人登山家,安全通過危險的冰河裂隙。

第五座山是位於新幾內亞、大洋洲第一高峰卡茲登茲峰。標高4884 公尺的卡茲登茲峰是七頂峰之中海拔最低的一座,但卻是最神祕、攀登過程最戲劇化的一座。由於當地政局不穩,游擊隊常會綁架國際登山客來籌募經費,所以一行人得半夜行軍,喬裝打扮來躲襲擊,過程險象環生。

第六座是位於南極洲、從未有台灣人攀登過的文森峰。60 度的稜線宛如走在鋒利的刀刃上,旁邊就是斷崖、冰河裂隙,稍有不慎就準備跟世界說掰掰。探險隊員克服了極度惡劣的環境,完成了艱難的使命,也意味著大夥兒更有資格親近聖母峰。不間斷的訓練 只為瞬間榮耀只是,身處亞熱帶的台灣,即便隊員們再怎麼身經百戰,對於少有機會接觸的嚴寒氣候,還是很陌生。為了讓隊員們了解雪地求生,歐都納安排隊員遠赴美國進行雪訓,指導隊員如何就地取材蓋雪屋、挖避難雪洞、在冰上煮食等等。為了加強隊員們的肌力、續航力,還安排長達15 小時的持續攀登訓練,大夥兒從東埔經八通關古道至塔塔加,激發練習肌耐力、持續的速度、忍受力與意志力。

在挑戰世界第一高峰之前,為了讓隊員們適應8000 公尺的高度,在台灣進行了一連串低氧及肌肉素質等訓練。平地空氣中的氧氣濃度大約是21%,到了海拔5400 公尺的聖母峰基地營,氧氣濃度只有12.6%,而聖母峰頂的氧氣濃度只有7%。假如人沒有使用氧氣直接坐直昇機抵達聖母峰頂,在數分鐘內就會休克繼而死亡。 因此,攀登聖母峰必須經過極長時間的適應,才能在極低氧環境中存活。正式攀登聖母峰前更安排了嚴苛的移地訓練。地點選在標高8201 公尺、排名世第六高峰卓奧友峰。為了挑戰極限,領隊黃致豪和隊員們背著25 公斤重的裝備,沒有攜帶任何氧氣裝備,也無雪巴協作,一分鐘只能前進一公尺的緩慢行進,仍是讓人頭痛欲裂和呼吸困難,隊員們的體力無法負荷,最後,登山隊只剩下伍玉龍大哥獨自攻頂,期間也因通訊障礙,一度失聯23 小時,讓在基地營等候的隊友們度過了焦慮擔憂的一夜。來自布農族的伍大哥克服困難與挑戰,成為台灣第一位無氧登上八千公尺高峰的登山家,寫下了光榮的一頁。

想獲得聖母峰晉見 大不易
近三年半縝密訓練、越過了艱難準備出發。但好事多磨,原本預計在2008 年完成七頂峰任務的探險隊,遇上2008 年中國舉辦北京奧運,聖母峰只准中國隊員攻頂宣傳;2009年又發生西藏暴動、達賴喇嘛流亡50 周年紀念影響,無法經中國攀登北側聖母峰,臨時變更計畫,決定從南側攻頂。只不過,從南側攻頂難度更高,從北側攀登可坐車直達位於海拔5300 的基地營,南側的話,就必須負重徒步走上八天才能抵達。不僅耗費體力,也追加更多預算。但是,隊員們卻懂得苦中作樂,樂觀以待。出發時每個人都在背包上縫上國旗,將國人的榮耀一起帶上世界最高峰。這可是走南側的「福利」啊!走北側因為中國打壓,可是不能秀出國旗的呢。

2009 年4 月1 日,他們踏上征途,向夢想前進。
抵達海拔5,400 公尺基地營後,四名隊員將以一個月的時間來做高度適應。在海拔6,000公尺的第一營、海拔6,400 公尺的第二營、海拔7,200 公尺的第三營及海拔8000 公尺第四營之間作訓練。而在三梯次的高度適應中,偉大聖母峰所出的考題,無所不在。到第一營前,要先通過昆布冰河裂隙天險。穿著冰爪懸空走在鋁梯上,每一步還真是「如履薄冰」!驚險萬分的過程,沒有幾分膽識還真過不去呢。

此外,由於全球暖化的因素,聖母峰基地營與攀登路線減少了天候上的不確定性,但日益融化減少的冰層以及平均溫度的提高,導致許多原本停在岩壁上的懸垂冰河斷裂,引發雪崩。有幾次大塊冰層直接砸在行進路線上,撞擊出的龐大雪雲幾乎覆蓋了整個基地營。為了提高攀登安全性,隊員特別選擇在凌晨溫度最低時,快速通過昆布冰河的雪崩區域,但過程仍是險象環生。有回,崩落的巨大雪堆就落在黃致豪身旁不到二十公尺的地方,生死一瞬間的經歷,讓他印象深刻。通過了山峰的考驗與洗禮,終於,到了最後的關鍵時刻。就像是蹲下才能高高跳躍起般,探險隊員先下降至海拔4410 公尺的更低營地,進行生理恢復,再回到聖母峰基地營等待最佳的氣候。是否有此榮幸獲得聖母峰的晉見?是否得到上天的厚愛?過去三年的努力是不是足夠……答案即將揭曉。

站上離天最近的巔峰
2009 年5 月10 日,支援隊及媒體隊陸續抵達基地營,大夥兒共度了一個氣溫在零度以下但卻格外溫馨的母親節。等待聖母峰「接見」的日子並不算難熬。致豪隨時拿著攝影機記錄著珍貴的每一刻,還不忘說笑逗著大夥兒。秀真則煮了不少台灣味的好料理犒賞大家;經驗老道的伍大哥隨時注意氣候、風向,不想錯過任何一絲聖母峰稍來的邀請。終於,風向轉為北風,雖然溫度將逐漸下降,但也表示北方較穩定的氣場將形成適合攀登的條件,預計5 月19 日攻頂的計畫,將按照原訂計畫展開。2009 年5 月15 日,從基地營出發,預計在下午兩點抵達海拔6500 公尺的第二營,休息一天之後,在5 月17 日繼續往第三營前進,預計在5 月18 日抵達海拔高度達8000 公尺的第四營,並於當天晚上出發進行攻頂。5 月16 日,謝穎泝開始出現狀況,咳嗽不停,加上前一天攀登過程中並未使用全罩式雪鏡,出現雪盲狀況,幾經考慮,終於決定忍痛放棄攻頂計畫,由其他三位成員繼續未竟的任務。

海拔八千公尺大塞「人」
經過重重挑戰與考驗,三名探險隊員在5 月18 日晚間10 點離開第四營,開始了最後、也最辛苦的旅程。當隊員來到標高8750 公尺、幾乎完全垂直的希拉蕊台階,仰賴繩索升降,才能逐步接近標高8848、世界第一高峰聖母峰。只是.為了消化這兩年間未能攀登聖母峰的國際登山團體,挑戰聖母峰的登山好手紛湧而至,把握今年以來最佳時機攻頂,當天約有40 名各國登山好手攻頂,創下了攻頂人數最多的記錄。但也因為人多,等待時間越長,失敗率及危險率也越高。每秒鐘的停留,都可能成為攻頂過程的變數.2009 年5 月19 日上午10 點37 分,三個台灣人,一起登上世界的屋脊,與此同時,透過基地營媒體隊的即時畫面傳送,遠在千里之外的台灣,也能及時感受到這一刻的榮耀與喜悅。

攻頂了 然後呢?
聖母峰 謝謝妳讓我來找妳----黃致豪
山 是一位嚴峻的老師---伍玉龍
山就是可以讓你看得更遠 要知道甚麼是謙卑 不然永遠只看到你的腳下---江秀真

立在冷風颯颯的地表之巔,這群體力、耐力及毅力皆過常人的登山家,內心卻沒有自滿與驕傲、沒有征服的快感,有的卻是滿滿的感恩與謙遜。對他們而言,探險的最大目的不是征服大自然,反而是在離天最近的山之巔,用心體會人的渺小與不足。在企業不計成本的支持下,這台灣有史以來最大的探險計畫,並不是要炫耀台灣人多神勇、多厲害,反而要將台灣的登山精神傳揚國際,進而影響國內。

凱旋歸來後,隊長伍玉龍繼續投入高山步道的維護工程,因為愛山,他所承包的工程總將生態考慮進去,用最實際的行動為台灣山林付出;很有想法及主見的黃致豪則是充分運用專長,協助中研院研發出無線感應山難搜救援助系統,也戮力推動台灣成立登山學校;江秀真回到玉山國家公園這個大家庭中,繼續一步一腳印的愛護這片山林,內心則深埋著一顆種籽,希望能向下紮根,在孩子心裡種下最正確的登山教育觀念,如此一來,才能讓山的智慧與恩賜,世世代代傳承下去。

電影《火線大逃亡》、《巔峰戰士》製片家布里薛斯,他不僅是攀岩勇士,也是登山冒險家。留下了一句名言:你可以攀爬聖母峰一千次,不過它永遠也不會知道你的名字,認清自己的無名與後果,是登山者謙卑的祕訣、攀岩者應有的自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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